与潮水赛跑的人

作者：于帆  更新时间：2015-06-01 16:52:00

     汽车行驶在上海市区里，宽阔的公路交错纵横，旁边是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，这是一个现代化的都市，毋庸置疑。
     而我看着车窗外的钢筋水泥、连栋楼宇，眼前却渐渐模糊，想起了那些天清云淡、虫鸣鸟叫，那些江水浅滩、海风呼啸，那些与潮水赛跑的人。
     2015年农历四月初六，小汛。
     清早八点，潮水慢慢退去，一块写着长江口海洋牧场示范区的牌子渐渐露出水面，那里就是我们徒步跋涉两公里的目的地。
     湍急的水流造成了不小的压力，刚下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腿被挤压的痛感。脚下的淤泥软软粘粘，一脚踩下去再一抬脚，脚起来了连体皮裤却还在水里。
     我们在一片黄色的江水中相互搀扶着，由于江面上分不清方向，我们只能朝着那个蓝色的牌子盲目地走。上了浅滩，地上的沙子变得很硬，夏天作业的时候常常赤脚踩着生疼。今天是个阴天，气温只有十几度，是难得的好天气，云彩被蓝天勾了一个浅浅的边儿，压得很低，仿佛伸手就可以够到。如果是大太阳，皮裤里面就要被汗水湿透，连带每个人回去都要再晒脱一层皮。如果是冬天，羽绒裤羽绒衣包裹下的皮裤里的汗，就会在里面自动结成一层冰。在整片的云里面走着，呼吸着潮湿的水汽，远方的海天一线和眼前的云雾茫茫仿佛幻化成了一种感觉，托起你的心脏，让人轻松愉悦。
     但滩上作业可不容轻松，这里的潮水不等人，每一分一秒都系着危险。由于这里是海下的滩涂，所以潮水一来便淹没，潮水一落才露出来。在这里作业的时间，就成了潮起潮落的交替，而在这里作业的人，就是与潮水赛跑的人。
     这片浅滩在崇明岛的东端，是上海市长江口中华鲟自然保护区内的一块海洋牧场示范基地。简单来说，这里就像是在海下栽种的水下牧场，为的是修复这片水域的生态环境。
     一根根的竹条是贝类喜欢栖息生长的地方，而像贝类这些底层生物，又是很多鱼类的主要食物。这样一来，这里就更像是一条人为修复的海底生物链。
     今天的涨潮时间是两个小时，再减去徒步行走的时间，留给他们的，就仅仅剩了一小时。
 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这些与潮水赛跑的人正在尽可能快速地选取沙块，筛掉泥沙，观察沙子里面的底层生物。
     记得有一次作业途中，起了大雾，当时刚刚建立牧场，还没有什么海上作业的经验，海上的雾成团飘过，封锁了视线，他们丢失了船的方向。眼看潮水要涨起来，他们只能拼命的往来时的方向跑，但结果却发现又回到了原点。最后他们通过呼救，通过船上的人不停地喊叫声，才找回船的方向。那次之后，他们完善了海上作业的流程，我们也幸运的成为了与潮水赛跑的人的记录者。
     这一次，他们在竹竿附近发现了一些还没有手指肚大的新生贝类，这是他们去年投放的贝类的孩子，说明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片沙地并开始繁殖。
     “快走，快走。”
     时间到了，远处的潮水在缓缓地靠近，他们带着收获开心而归，并在回来的滩涂中，发现了中华鲟的主要食物，是一只小小的肉色的鱼类。
     “这下好了。”
     他们就是这样，话并不多，但是却做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工作，不畏艰辛，不惧危险。
     他们就是这样，容易满足，尽管有时孤独一人无人陪伴，他们还是在这个岗位坚守了十年。
     他们说，我想我这一辈子就干这个了。他们，就是与潮水赛跑的人。
     我的思绪从那艘回程的小游艇上拉了回来，我还坐在奔跑的车上，与时间赛跑，奔向下一个目的地。
     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中，总是有很多这样的人，他们默默地坚持着一件事情，尽管有时不被理解，尽管有时看不到尽头，但是他们却坚定不移，毫不动摇。
     向前走一步，再向前走一步……
     我想，这就是梦想。